直到11世纪初，人类社会的第一张纸币才诞生，而它的厄运来得比这快。

世界上最大的印钞厂德拉鲁公司快没钱了。当地时间11月26日，伦敦上市的德拉鲁公司发布公告称，为了处理债务问题，董事会决定暂停股息支付。这家英国公司早已入不敷出，它目前的市值约1.33亿英镑，债务却有1.707亿英镑。如果实施重组计划失败，公司将面临倒闭。

看来这年头家里有印钞机也不好使。虽说地铁里的乞丐都带着二维码了，但咱们的“新四大发明”还没在英国普及，家大业大的德拉鲁何以沦落至此?

1813年，20岁的英国小伙托马斯·德拉鲁靠一台打印机创立公司。一开始只印一些报纸、扑克，后来开始印英国邮票，1860年，正式为英国央行印刷钞票。

“世界最大”并非虚名，它为全球六成的国家和地区提供印钞、制作护照等服务，每周印制的钞票，摞在一起超过1.8万米，比两个珠穆朗玛峰摞起来还高。

1931年，它还为我们国家印制过部分纸币。香港回归前，德拉鲁曾为渣打银行和汇丰银行印制港币，一直到1996年被香港政府接管。最高峰时，它的股价相当于“贵州茅台”的10倍。

没人能说清巨星是从何时开始陨落的。根据财报，2019年上半年，德拉鲁赖以成名的核心“货币业务”营收下降了29.5%，这直接导致了上半年的净利润下降了87.1%。

大厦将倾前，德拉鲁本指望英国脱欧能救个急。它盘算着脱欧后，能为6600万名英国人印制新护照，赚一笔，没想到这个4.9亿英镑的单子被法国一家公司“截和”，漂到了英吉利海峡对面。德拉鲁的股价在10个交易日内就跌了30%。而委内瑞拉欠钱不还，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虽然是印钱的，但德拉鲁也不过是传统制造业中的一家商业公司，躲不过寒冬。人们说它的失意是新时代对旧时代的蝴蝶效应，新工业拔地而起，传统的商业模式已面临致命威胁。

制造业的变化推倒多米诺骨牌，上下游产业是一串蚂蚱，都跟着伤筋动骨。全球最大的印钞机制造商、德国高宝公司已经选择转战罐头市场，印制啤酒、可乐等产品专用的罐头包装，完成了不那么华丽的转身。

制造业衰落的同时，信息产业却在崛起，掩盖了很多制造业衰退带来的问题。路透社援引英国银行数据显示，去年，英国的现金支付金额下降16%。10年后，或许将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交易会由纸币和硬币完成。在中国，今年一季度的非现金支付业务同比增长46%，移动支付更是达到了79.6%的增幅。

两年前，丹麦中央银行开始关闭境内所有的印钞机构。不再印刷制作纸钞和硬币，同时计划着废除商店必须接受现金的法律，让移动支付逐渐全面取代现金。

今年夏天，脸书网发布了“Libra”(天秤币)项目白皮书，第一句话就是“Libra 的使命是建立一套简单的、无国界的货币和为数十亿人服务的金融基础设施”。它允许脸书用户互相转账，还可以通过旗下聊天软件购买商品，它跟真实资产储备挂钩。听着有点像移动支付，不同的是，它是搭建在区块链上的支付系统。按计划，它将于明年上线。

新技术让人应接不暇，每天都能创造新词，追赶风口的人们热情高涨，担心赶不上时代的后脚跟。佟二堡的皮草开始凋敝，店家忙着在网络直播“偶买噶”;电视机成为客厅摆设，手机里的才是头条。

电话的出现让人们很少写信，邮票慢慢地成为一种收藏品，也许哪天，纸币也会受影响。从贝壳、家禽、牲口、谷物、盐、铁、铜、金、银到纸币和硬币，货币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剪影。

德拉鲁的几千名员工即将失业，不知为何，他们让我想起废弃的红砖厂房，流水线上的工人站在浮尘和斜阳中，拎着扳手，拿着卡尺，挎着落满灰尘的手风琴。

他们穷得只剩钱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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